[海圭] 密林中(终)

*清教徒海x恶魔圭


海病了。

那个使他饱受惊惶的晚餐过后,他就倒了下去。病势来得迅疾而持久,他虚弱地躺在床铺上,身体滚烫,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深红噩梦。

大量的失水,使他面色苍白,嘴唇干裂。比起刚刚倒下那天的骇人情状——紧闭着双眼浑身抽搐,身体滚烫就像烧红的铁杵,每个小时爆发一次狂乱的告罪:哀嚎着高声尖叫、惊慌地乞求原谅、失魂落魄地感恩天父之爱,他诡异的语言,吓坏了洛佩兹夫妇,洛佩兹昼夜不停地为他祈祷,寻来的医生换了一个又一个,通通咬定只是发烧、高热惊厥……海如今仍在低热中,但比起那时已经好上太多了。

洛佩兹太太憔悴地坐在海身边,不断地从木盆里拧起毛巾擦去他身上的虚汗。低热不退的海意识低迷,喉咙间偶尔发出模糊的呓语。洛佩兹太太伏下身,尝试去聆听,但她一个单词也辨别不出来。洛佩兹太太不知所措只是流着眼泪,睁大眼睛看着海被日光照亮的脸庞,金发失去了生气垂在他额上被汗液濡湿,眉头扭曲时不时急促地抖动,薄薄眼皮下的眼球不安地转动着。他一定是陷在一个非常、非常可怕的梦境中了。谁能救救他?洛佩兹太太无声地求救,她什么都愿意做,只要不失去她可怜的孩子。

阁楼口传来木板被挤压的声音,洛佩兹太太满是泪水的双眼冷冷地看了过去,站在楼梯上的洛佩兹身体一僵,妻子对他的仇恨与敌意在空气中涌动,他避开妻子的目光,喉头滚动了半天,疲惫地询问:“我们的孩子好些了吗?”

我们的孩子?噢!洛佩兹太太痛苦地闭上眼哭出了声,抱紧了怀间滚烫的躯体,她坚信一定是当晚洛佩兹对她的儿子做了什么导致如今的状况,她早该看清楚的,他已经疯了,拿着天父当幌子,当遮羞布,拿祂做枪做锁链折磨自己的儿子,拿祂给自己开脱……

洛佩兹勉强维持着他身为丈夫与父亲的体面,回到了空荡荡的楼下。

***

没有人知道,每个白日,海都陷在温热的火海里,在那儿他失去了身体失去了意识失去了自我,灵魂之光碎成无数火焰上的光点。他“睁开眼睛”,看见火海之上是一片片散成雪花的色块;他“张开耳朵”,听见不间断的尖锐嗡鸣,有时又陷入绝对的沉寂;他“操纵肢体”,感到深陷泥潭无法挣脱,窒息感接踵而来。

他对自己已死这一认识毫无怀疑。

然而到了夜晚,他父母必然熟睡的夜晚,他又一次次地苏醒。他睁开汗水淋漓的眼睫,望向头顶撒下的月光。神经从指尖开始复活,他急促地呼吸着,生疏又贪婪,甚至被过量的空气所呛。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,风是静的,草木是静的,虫鸟是静的,他在这一片同死了没什么两样的可怕的寂静中,听到了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呼唤他名字的声音。意识随着这声音飘然而去,身体越来越轻,四周越来越明亮……他重重地落在地上,心跳快得让他害怕。

在窗外!

被汗水打湿的身体好像久冻不化的冰块,他难堪地用手肘和脚尖蹭着朝窗边挪去。等他终于倚在墙壁上,他仰头望着头顶的窗沿,悲伤地想太高了,对现在的他来说太高了,他反而看不见窗外的一切,也看不见那个他以为会在的模糊的不知是谁的身影。只是从床铺挪到窗边,就费尽了他的力气,他靠着墙壁喘息,身体簌簌颤抖。

“……”声音好像雾气一样浸透木板传了进来。紧贴着海的耳朵,一墙之隔。

海垂下眼,满心的绝望,他不知道这情绪是谁的,又是从哪来,他不能呼吸了,喉头的软骨咯吱咯吱地摩擦着。

太阳坚定不移地从东方,从圣城的方向升起。洛佩兹太太爬上阁楼,她的孩子一如既往虚弱地躺在床铺上。

***

痛苦没有持续太久,这一切也迎来了终结。

第六天,海的体温恢复了正常,他重新拥有了自己。洛佩兹太太丝毫不敢松懈地照看他,医生开的口服药终于派上了用场。她扶着海倚靠在自己的怀抱,面带单薄的笑意注视他喝下麦片粥。

第十天,他像往常一样坐上了餐桌。海对病间全无记忆,但没有人再提起这场可怕的疾病,也没有人再提起疾病以前。海的笑容灿烂而温暖,他在院子里帮助母亲晾晒衣物。迎着金色的晨光抖开衬衫,挂上晾衣绳,抚平褶皱,林间吹来的碧绿山风温柔地轻抚他的脸庞。

“结束了!你去玩吧。”洛佩兹太太抱起空盆,怜爱地轻推一把她的孩子。

大病初愈的身体还有些虚弱,海缓慢地在院子里走动。他避开悬挂着的滴水的衣服,绕到后院,听见杂物房里传来嗵嗵的冲撞声。男孩特有的好奇瞬间点亮了他的双眼。他转头瞥了一眼,很好,父母都不在外面。轻手轻脚地靠近了杂物房,趴在木板间的缝隙上,朝昏暗的内部望去——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盯住了他。海的心脏猛烈地跳动了一下。

他直起身,环顾四周,屏住了呼吸。

杂物房的门锁着,木板缝隙里残留着玉米秆。他顾不上再看那山羊一眼,跑过院子推开栅栏门钻进了林子里。他喘息的频率高于以往,复杂的林间阻碍着他的脚步,跑上一会儿,他得扶着树干休息,心脏扑通扑通飞快地跳着,他等不及了……他……

周围的景色越来越熟悉,海拨开绽满白色山茶的枝条,颤抖着松了一口气。“他”正在那儿,他的仙子。

因为这不算小的动静,仙子也注意到了他。全身泡在溪水里只露出脑袋的仙子好像羞怯一般朝后退着,神情天真又可爱。

海滑下草坡,按捺着心动靠近,行至水边,站定了,胸中涌动着万千话语却发不出一点声音。解释……他忽然冒出了这想法。“我,我来了……我生病了……”支离破碎不成逻辑。他急切地朝前走了两步,踩进水里,冰冷的溪水瞬间贴上他的肌肤。

仙子深沉的红色眼睛盯着海。他从这目光中得到了鼓励,就这么踩着水靠近对方,他的目光无法离开仙子,他不能给“他”以任何的机会变做抓不住的梦。清澈透亮的溪水没过他的胸膛,他终于离仙子只有不到十英寸了,他错开仙子的视线低下头,却意外透过溪水看见了仙子的裸/体,“他”在沐浴!海猛地抬头,脸上发烫。羞怯与冲动同时在体内激荡,热切的爱意从四肢百骸冒了出来,同时升起的久别爱人的苦楚差点击溃他,他感到眼睑发热,不顾一切地朝仙子浮了过去。

他压着仙子赤/裸的身体跌了下去,手指占据着仙子的指缝,紧紧地抓住了“他”,刺骨的溪水从每个可趁的缝隙涌过来,他一时忘了呼吸,也感受不到空气枯竭。他着迷地用目光描摹他的仙子,水下,仙子的脸庞上水波摇曳,面容柔美像无暇的羽毛,“他”的黑发水草一样散开,眼睛里有朦胧的倒影,透亮的溪水里,仙子嘴角的细小笑容彻底击碎了他,海终于觉得窒息,面部扭曲,这时一双冷冰冰又柔软的嘴唇交叠覆在了他唇上,空气充盈了整个世界。

海沉迷在仙子的这个“吻”中,他不知何来的勇气,紧紧揽住了仙子的脊背,生疏且毫无技巧地追吻上去,他不得章法地用舌头抵住了仙子的,触电般的战栗感一波波荡至脚尖。

“海!……海!”密林里响起粗糙的男人的呼喊声,焦急下压着恐惧。洛佩兹用柴刀劈开挡路的枝桠,头顶高高的乔木遮天蔽日,荫得林下阴森森。他背着一支借来的双管猎枪,心里还是没有底。这只是最普通的一片密林,连大型野兽都没有,海能遇到什么危险呢?可是亲眼看见自己的孩子着魔似的突然往林子里跑,他还是忍不住恐惧起来。以防万一,他借来了枪和四发子弹,够他给那危险的东西来两下了……没事的,没事的。但他的孩子在哪?对于仅在森林边缘砍过柴的洛佩兹来说,密林内部就像个迷宫,千篇一律的树木,千篇一律的林间空隙,别无二样的光线。唯一可以肯定的是,他在不断的深入。

他不怕喊声招来野兽,他倒怕不来。然而他终究什么也没瞧见,只是在千篇一律的林间空地发现了一条小径——草茎折了,灌木的枝条全部被撇向一边。他心头一跳,边呼喊着边往里去。

洛佩兹没想到密林之中会有这样一片空地,有这样一个溪水圈成的小湖。阳光毫不吝惜地照射下,光明又美好。

“海!”他眼尖地在溪水中心看见了自己的孩子,天父啊!他惊慌地冲下去。踩到草地上后难以言喻的险恶感纠缠上了他的心脏。他卸下枪对天鸣响发出自己的警告,巨大的声响震得他双耳发蒙同时带来了勇气。水中的海扑腾了一下,他立刻扔掉枪冲下水。

仰着脸浮在水中的海被枪声惊醒了,然后他听见有人连声叫他的名字,那声音气急败坏又满是害怕。他张开眼睛看见了自己的父亲。

洛佩兹涉水靠近,溪水之冷令他吃了一惊。“父亲……”海慌张地想站起来,然而水深超过他的身高,他再次跌进水里然后被洛佩兹一把拽起来。父亲的怀抱充满力量,两具身体同在颤抖,海听见父亲胸膛中剧烈的心跳声,他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。

出水时父子俩显得无比狼狈。鞋子里灌满了水,海踩下碍事的鞋,赤脚踩在草地上,全身上下都在滴水,脸色僵白,唯嘴唇还有一丝血色。他留恋地摩挲着唇瓣,回头看向这片广袤的绿林。

洛佩兹没能看见儿子失魂落魄的一瞥,他捡起地上的猎枪,把疑问和心脏憋回肚子里,也许是他疑神疑鬼了,可一切都显得那么不自然。沉默的返程路,洛佩兹走在孩子身后,林间地面是厚厚的苔藓,倒不担心海划伤。眼见离那溪水越来越远,他问:“你怎么会在那儿?”前方的海瑟缩了一下,“……我想去溪水里洗澡,不小心摔了进去……然后就不知道了。”洛佩兹沉默着,既没说不信也没说相信。

他们一家人闭口不谈的病期,有些事情他妻子也不知晓。在他往AJ镇及镇外反复奔波时,有人听闻海发病的情状,非常害怕地说那是被恶魔所困。他不信,但他警惕着。

父子俩回到木屋,正往屋子里搬柴的洛佩兹太太吓得撒开了手,“你们怎么了!” 洛佩兹避重就轻道:“掉进了水里。”洛佩兹太太忽然瞥见他背上的猎枪,双眼圆睁,往后退了,“你……你带他去打猎?”

“母亲!我冻坏了,快生火吧!”海突然扑进了洛佩兹太太怀里,打断了这对话。洛佩兹太太抚摸他被冻得僵白的脸颊,连连点头,捡起木柴拥着他进屋。

父母间僵持着,但海无法说明真相,他感到愧疚,心底还有一点点的无谓。然而洛佩兹看得他很紧,不允许他再进林子。他日日夜夜都倍感焦灼,时刻都回忆着那个令他脸红心跳的大胆的吻来,虽然仙子推开了他,但他知道那并不意味着拒绝。在他多出来的大段大段的空闲时间里,他常常感到懊恼,在脑子里不断推演舌头相触的下一步。与仙子相处的短暂时光是他最满足、最愉悦的时刻。

日子似乎与一开始相差无几。海清早起来,与父亲在田地里做晨祷,然后辅助父亲干活。

“把这些莴苣拿回去。”洛佩兹将晚饭要用的莴苣垒成了一堆。海应声抱了起来。沿着蜿蜒的小径,他回到了家,用膝盖顶开栅栏门,进去后再关上。他将走到门口,忽然心中有所感应回了头。

“他”站在栅栏外,神色出人意料有些难过。

“他”像梦中多次出现过的那样,站在自己的不远处了。海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家,再回头时,那里什么也没有了。

***

“他”难过的表情使海心碎。

前所未有的焦虑感导致海无法专心于任何一件事,他觉得自己将在这压抑中死去。他向母亲求救,委婉地表示想去外面,并且再三保证会注意安全。洛佩兹太太还没来得及说话,孩子就被父亲唤去了地里。海渴求的目光来回在她脑子里来回打着旋,丈夫的强硬令她感到厌恶。

洛佩兹太太皱着眉进行着她每日的扫除。旧布打湿后拧干挨着擦净窗沿、桌椅,墙上的相框和老旧的电话机都没有遗漏。

午饭后,海获得了母亲的允许,他亲吻母亲的脸颊,流露出对父亲的担忧。洛佩兹太太微笑,“他在午睡,你只要早点回来。”言毕吻了孩子的额心。

与栅栏边的母亲挥手告别后,海怀着某种崇敬感进入了密林中。

他在林间奔跑,胸中的爱意鼓动着他前进,他不愿再拖延一分一秒。仙子那个有些难过的表情好像针一样地扎在他心上,“他”在怪我,怪我不去找“他”,而我真正地吻了“他”!

然而溪水边空无一人。失望与悲切压得他几乎站不稳。他的仙子,他的爱人,除了这一个地方与“他”相会,除了“他”的名字,他对“他”几乎一无所知。他看着四周静默的树木,下眼睑发烫,忽然落下泪来。

无数次的无法靠近,无数次的梦中相会,他还是要失去对方。

海四肢发冷,在林间漫无目的地游荡。

巨大的悲痛拉扯着他的心脏无限下坠。他忽然发笑,喃喃自语:“他使我的灵魂苏醒,我纵走过死阴的幽谷也毫不畏惧。”又落下了泪水,“天父啊,我失去了他……你的慈光照耀着我,你的爱沐浴着我,你流淌的鲜血洗刷我的罪恶,我虔诚的信奉你……可我失去了他,跌下了万丈深渊,爱情与灵魂一并粉碎……”

他想起自己的家,昏暗的一个木屋,想起自己体弱的母亲和严厉的父亲,想起自己迎着无数个朝阳跪在大地上,想起自己孤独地蜷缩在黑暗里……忽然觉得疲倦不堪。

他的确很疲倦了,喘不过气来。

看见从灌木丛中探出来的尖角时,海神经松弛做不出什么反应。很快,那只黑山羊的脑袋整个探了出来,并且低下头嚼了一口蕨叶。海惊得心脏静止了,他害怕父亲就在山羊之后。缩着身体等待着,然而什么都没有。

山羊吃了此处的叶,又转向了别处。它突然昂起头,像是受到什么召唤,朝着某个方向疾速奔去。海下意识地跟上去。山羊跑得太快了,那些横生的枝蔓无法阻挡它,可是海却被迫减慢了速度,他很快跟丢了山羊。

但眼前的树林是他所熟悉的,如他所知,不远处应该就是溪流。没想到它又带着自己绕了回来。他心里忽然更深了一层失落,原以为是某种指引,上一次跟着它遇上了仙子,如今看来仅是因为它常在溪流附近活动而已。海拂开枝条往前走着,嘲笑自己想象力丰富。然而眼前忽然闪过什么与绿色截然不同的色彩。他踮起脚,看见了他的仙子。

“他”在远处的林间。骑在公羊背上的仙子赤身裸/体,“他”在灌木丛间看着海。忽然“他”弯起膝盖,小腿紧贴羊腹,纤细的双手扭着羊角,黑色的山羊乖巧地转身。

“他”要走了!欣喜还未站稳,惶恐就袭上心头。绿林掩映间,白色的背影越发遥远了。全然为了自由与爱,崇高的心灵追求,海奋力奔跑。

***

AJ镇少有看见警车的时候,镇上的小警/员常年骑着一辆老旧的摩托,POLICE字样的漆都快脱落完了,他最多也就解决一些鸡毛蒜皮的邻里纠纷,或者孩子打架。AJ镇向来都是平和的,就像镇子周围那片沉稳的广袤森林一般。

镇子边缘,紧挨着林子的那所木屋边还围着不少人。一辆警车已经先行离开了,剩下的一辆停在荒芜的田地里,警员正在打电话。

“他是一个道貌岸然的家伙,他口口声声敬爱他的上帝,私下里却做了背离道义、要下地狱的恶!且他并不知悔改!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虚假的掩人耳目的!他用那套严守教义的样子欺骗我们,他满口“真言”要求我的孩子,他也要把我的孩子变成那样的东西,我可怜的孩子……我已经看够了他的虚伪样子。”人群中心,一个瘦弱的女人高声尖叫着,忽然她又靠近警员,神秘地道:“他杀了人……他以为我不知道,但是他瞒不过我的!先生,你只要去查一查,一年前,X城郊外的枪击案……”警员捂住手机,谨慎地避开她,继续对电话里说:“没错,恐怕还要派一辆救护车来,报案人受了相当大的刺激,需要做些检查。人已经带走了,路不好走,路上小心。”快速说完挂断电话后,警员皱着眉回头随便找了个人,“那位女士,麻烦你照顾一下她。”然后他招手叫来了镇长,“她还有一个儿子?人在哪?”镇长一无所知,只是摇头。

人群以外忽然发出惊呼声,警员拨开他们,看见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跌跌撞撞地从森林里跑出来,面色如纸。她似乎受了极大的惊吓,目光呆滞。人群中一个中年男人冲了出去抓住了她。“霍莉!你怎么在这?”

女孩儿发着抖,忽然崩溃了,“海在大沟壑里……摔死了……”

警员飞快地再次拨通了电话,“是我,事情可能有些麻烦了。”

-END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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终于结束了…… 
战线拖的太长,情绪很难回到一开始,所以写起来有点困难,不过开头结尾是一开始就定下是,所幸没有跑偏。别的不说,这个故事我是真喜欢啊~每次写的顺利的时候,都迷醉地好像在吸鸦片~

【越改越少,直接少了一个章节,有些桥段用不上了真可惜。

【【另,番外不可遗漏,明日写完放出!

捉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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